花生漫画专题|孤独的漫画家与他跨越半世纪的创作

八卦谈佚名 ▪ 2023-01-03 20:45:40

注：原文标题为《“世界上最赚钱的漫画家”50年间踽踽独行、不断创作之谜》（「世界で最も稼いだ漫画家」が、たった一人で50年間も描き続けた謎）。文章的原语言为日语，由小森译制，吧友·梦的启迪和吧主·兰氏复读生协力校对，主页君重新排版。

从史努比、查理·布朗再到露茜，天才漫画家查尔斯·舒尔茨一生都在画世界上最受欢迎的漫画作品《花生漫画》。虽然他通过这部世界级无人不晓之作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但在另一方面，他经常被自身的自卑感所折磨。

传记《史努比之父：查尔斯·舒尔茨传》（スヌーピーの父チャールズ・シュルツ伝／Schulz and Peanuts: A Biography）通过分析舒尔茨的书信、笔记等在内的私人资料，以及对其亲属、相关人士的采访，展现了查尔斯·舒尔茨的一生及其为人之道。在此，我们将引用此书中一节来介绍：查尔斯·舒尔茨到底是何许人也？

※本文摘自大卫·迈凯勒斯（David Michaelis）著、古屋美登里翻译的《史努比之父：查尔斯·舒尔茨传》，由亚纪书房刊出版发行，同时原文进行了部分修改编辑。

史努比之父查尔斯·舒尔茨是“难以接近和理解的人物”

在与世长辞时，查尔斯·舒尔茨将解读自己作为漫画家的50年的人生线索，融入了个人的作品之中。作为一个被公认为小心谨慎的人，他却接受过数量惊人的采访，有时对于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能侃侃而谈，有时也会意想不到地虚心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而身为一个成年人，无论遇到谁，他都会提出一些一针见血的、相当私人的问题，并且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想探求人生的不可解之处。

然而，他对于与自己本身和理解作品的意图却从未表现出丝毫的兴趣。他一直强调着：“分格漫画是代替自己讲述着自身。”和许多艺术家一样，舒尔茨也同样贯彻了“只有通过作品才能表达真我”这一理念：在位于美国北加州圣罗莎（Santa Rosa）一隅的安静工作室里面，他寻找着只有自己知道的记忆，寻找着独特的癖好，而后日复一日巧妙构思、凝神创作，将它们符号化，绘制成四格（后来是三格）漫画。

而作为舒尔茨后半辈子工作及生活的地方，圣罗莎如今随处可见与史努比和《花生漫画》相关的标志物。

20世纪40年代，他通过函授教育中学到了“所谓漫画，其实是将一个想法用另一个样子来表现的连环画”的理念，因此一有机会他会在作品给读者埋下伏笔。“每天都看我的漫画的人应该都知道我这个人，”舒尔茨说道，“他们完全晓得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对此，真正了解舒尔茨的人都知道他是个“难以接近难以理解”的人，至少有位友人曾表示：“无论是面对谁，他都不愿意表现出亲昵的态度。”

另外，了解舒尔茨情况的另一位朋友这样评价：“他想把自己看作是一个单纯的男人，但实际上哪里说得上是单纯——他有着复杂而不明就里的一面。”在舒尔茨的内心深处，有着一片不让他人靠近的谜一般之地，以至于别人提到他时常常用“悲观消极”“低调内敛”甚至是“性情复杂”来形容。

不借助他人之手独自创作下去

之所以他如此深不可测，是因为舒尔茨从来没有完全依赖过他人的帮助，而整部《花生漫画》全由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完成。在半世纪的时光里，查尔斯·舒尔茨以“独自构思，铅笔勾线，墨水描摹，填充文字”的方式完成了漫画创作，这意味着这部由17897幅漫画组成的鸿篇巨著，基本上由他一人在未经助手协作的情况下独立绘制的。

更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在旁人那里照搬灵感，这也意味着《花生漫画》的每一幅内容都由他一人所画，而他在照亮这个世界的同时也在自己的周围筑起一堵屏蔽外部世界的墙。不仅如此，他为了画漫画还被赋予了这样的担当：自己不得不孑然一身，独自背负起对并不华丽却完美的宇宙世界之责任。

若是喜欢与人交往且内心安定的人，就不可能创造出一直痛苦却不消沉的查理·布朗，也不可能创造出性格乖戾、恶意满满的露茜、学者属性的莱纳斯、大大咧咧的薄荷·帕蒂、一心一意的史洛德甚至是热衷自我且虚张声势的史努比，就连舒尔茨自己也认为：“一般人恐怕是做不到的吧。”然而即便是这样，他反复向亲朋好友说自己“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及“在美国中西部出身的平头百姓”，并且是一个在美国明尼苏达州圣保罗市长大的、父亲是街角理发师及深爱着慈母的“普通小孩”。

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自己梦想着将来“能成为像父亲那样被大家所喜欢的人。”纵使成为了世界上收入最高的漫画家，但在他看来，以漫画界的相关标准来说也只能算大获成功——更何况在他出道前，就没人想过只靠画漫画来营生。为此，舒尔茨时常感叹道：“我取得了空前绝后的成就？真的是这样吗？”正因为这样，有时候他会回归到理发师之子的身份上，也就是在圣保罗市塞尔比（Selby）街道及斯奈林大道（Snelling Avenue）转角徘徊的少年角色。

在任何时候舒尔茨的母亲离他所在之处都只有一街区之隔。就像是在他后来创作的漫画中所描绘的母亲们一样，她总是让史巴奇近在眼前。

不过在众多粉丝看来，《花生》之父就像一个毫不起眼的邻家大叔，而舒尔茨常开玩笑道：“我就和药剂师没什么两样。”

“查理·布朗是您的化身吗？”——这样的问题每周会被问十几次

在德语中，“舒尔茨”（Schulz）是“村长”的意思。借此之意，他被沃尔特·克朗凯特（Walter Cronkite，美国最可信赖的新闻记者，被称为是“美国的良知”的代表人物）尊称为全世界“漫画村”的村长。对村民们来说，舒尔茨是“有同情心、平易近人、让人感到亲切且能立刻喜欢上的朋友”，而无数国家和地区的民众都是伴随舒尔茨一同成长起来的。

正所谓“儿时心灵得到了治愈，青春时得到了慰藉，成人后得到了心灵的安宁”——素不相识的人们虽把他当成家人，但在他声名远扬时被人问到“你觉得自己是与全世界的人同在吗？”的时候，他的回答反而有些矛盾：“是这样，但我不想让自己与任何人相见。”对此，某报纸的专栏作家曾说过：“查尔斯·舒尔茨将会死守某些秘密，直至生命的终结。”

所以，舒尔茨告知给自己“村民们”的信息量极少，对《花生漫画》来讲也更是如此。除了史努比是以舒尔茨小时候养的独立精神旺盛的狗史派克（Spike）为原型外，对于爱操心的查理·布朗和坏心眼的露茜是否有单独原型等问题，他一概不予回答。虽然舒尔茨表示漫画中人物之间的联系和他自己现在的人际关系并没有一致之处，但也有人据此类推问道：“那是不是以自己曾经亲身体验过的绝望和困惑为基础来描写的呢？”对此他说这一切“全都是自己的故事”，给人一种顺水推舟的感觉。

“这就是我人生的全部喔。如果打算创作漫画的人物，只能向内挖掘自己本身，就算观察别人观察地再多也无法创作出来的，所以我不会去观察的。”——这就是不停地观测人们，拥有犀利的洞悉事物之眼的人的惊人言论。更何况，画漫画是一种极具个人特色的表现性行为，舒尔茨明白自己必须是像广播频道那样将自己的声音传达给读者。

因此，他希望读者可以与自己拥有同样的感受。然而当随波逐流的大学生群体把《花生漫画》当成一种潮流并被普罗大众接受时，舒尔茨反而越来越不相信他的读者——他开始觉得读者并会不明白自己在分格漫画中间接表达的个人想法。在最初的时候，读者们便以为“舒尔茨就是查理·布朗”，便据此来解读主角和作品。而到1972年，当 “查理·布朗真的是您的分身吗？”这种问题每周会被问到十几次的时候，舒尔茨总会笑呵呵地回应道：“当然不是，要是那样就好玩了呢。”

舒尔茨一生“孤独感”的起源

十年后，小说家劳里·科尔文（Laurie Colwin）向舒尔茨问道：“如果是从一开始就看您的漫画的人，真的能写出关于您的传记吗？”对此舒尔茨用非常温柔的声音回答道：“我是这么想的，看起来你是个目光敏锐的人呢。”不久，当一位散文家在听到舒尔茨退休的消息时，便对前述的问题做出了新的回答：

“写了传记但能像‘玫瑰花蕾’（以某个单词为线索去深入剖析谜题的手法，源自电影《公民凯恩》）那般去解读的美国人，我想一个人都没有。但是，四格漫画的巨匠舒尔茨却为了我们，已经将线索的碎片组合起来了。”

岂止如此，这碎片的重组早就完成好了。1941年，当奥森·威尔斯（Orson Welles）的《公民凯恩》在圣保罗的公园剧院上映时，直觉敏锐的少年舒尔茨立刻明白了这部电影的厉害之处。从那以后，舒尔茨就一直被这部电影所吸引，这也是他最喜爱的电影之一。舒尔茨多次在漫画中提到这部电影的故事（大概不少于40次），而《公民凯恩》所讲的则是权力者有关的故事：作为家中的独生子，主角在孩提时代就被冷淡的父母疏远了。

该片以一位报业大亨孤独地在豪宅中死去为序幕，围绕他临死前说出的“玫瑰花蕾”一词，讲述了他一生不平凡的经历。

在电影中，凯恩被孤零零地从雪原上的小屋中拖出来，被赶上机动车奔向美国生活的中心。在那里他被银行家抚养，在没有业成的“世外桃源”堡垒里成为如同国王般的孤独名士。作为奥逊·威尔斯所扮演的主人公，报业大王查尔斯·福斯特·凯恩（Charles Foster Kane）“虽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东西，但最后还是失去了它”，这对于查尔斯·门罗·舒尔茨（Charles Monroe Schulz）来说也何其如此——孩童时代怀抱远大梦想，得到了到达旁人无法企及的成功，但却为了爱别人、被人爱而挣扎。

舒尔茨直至临终前都觉得自己十分孤独，长大成人后的半个世纪里，他一直渴望被重视、被理解。这是为什么呢？如果他的母亲把他当作孩子好好地宠爱——从那个时刻开始最令人心痛的渴望——他是否也不会体会到呢？在舒尔茨在讲述自己的人生时候，没有从最初讲起，也没有从1922年11月26日的出生开始，更没有从幼年时期开始，而是从母亲离开人世的1943年3月1日开始，从乘座火车奔赴战场开始，从一切都变得无情开始。